Calvino
如果你在点灯时分向高原边沿外探望,所见到的城市就是伊莱 那,透过清澈的空气,它的玫瑰色的居住区在你脚下展开:这里窗户 密密麻麻,那里小巷灯火稀疏,这里是花园的浓厚阴影,那里是塔楼 上的信号火光;如果晚上有雾,朦胧的光线就像吸满奶汁的海绵在谷 地里涨起。
高原上的旅人,赶羊的牧人,守着网子的捕鸟人,采药的隐士, 所有人都向下张望,都谈论伊莱那。有时风儿吹来低音鼓和小号的乐 声,节日焰火的响声;有时则是机关枪的连响和火药库的爆炸声,内 战的火烧红了天空。居高俯瞰的人会揣测城里发生了什么,会琢磨当 晚去伊莱那是否能快乐。他们并没有打算进城——通往山谷的路糟透 了,但伊莱那吸引着上面人们的目光和心思。
这时,忽必烈期待着马可·波罗作为来自伊莱那城里的人讲述这 座城市。而马可无法做到:高原人称做伊莱那的城市,他无从知晓; 再说,这也并不重要:当你从城里观看她,她就是另外一座城市。伊 莱那是一座从远方看到的城市的名字,如果走近她,她就变了。
在路过而不进城的人眼里,城市是一种模样;在困守于城里而不 出来的人眼里,她又是另一种模样;人们初次抵达的时候,城市是一 种模样,而永远离别的时候,她又是另一种模样。每个城市都该有自 己的名字;也许我已经用其他名字讲过伊莱那;也许我讲过的那些城 市都只是伊莱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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